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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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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懾恍惚的晃了一下,心頭一震惶然的驚恐,手上的鞭子一下便甩了出去,緊緊地揪著陳陵的袖子聲音艱澀的道:“哥哥······哥哥,他是在胡說對不對!他說的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他為了要離間我們所以才編的謊話,對嗎?”

陳懾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在小的時候,就有這種隱約的預感,只是每一次有這種疑惑地時候,身邊的奶娘總是會一臉溫柔的開解他,堅定地告訴他他是陳家不容錯辨的孩子,只是因為長相隨了母親娘家的舅舅,才會有這樣與家中人不甚相像。老話說外甥似舅,這個理由很快的就被他承認了,並且讓堅定地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他只是因為像了自家舅舅,才會與家中的人不甚相像。

可是這個疑惑隨著年歲漸長越來越像一條毒蛇一樣的盤旋在他的心頭,稍不留神,就會被噴灑的毒液腐蝕一口,痛得他錐心刺骨。並且現在他有了這樣的一個哥哥,哥哥是唯一一個會溫暖的照顧他的男性長輩,還有讓他羨慕的武功,整個人就像是天上遙不可及的明月,讓他只能在那皎皎月光之下,仰慕的追尋。他害怕這個一直會為他搜尋好東西的兄長,會因為他們之間的長相而疏遠他。

王寧安似笑非笑的懶散了身子,對著這個急切想尋求一個讓他心安的答案的小公子惡意的哼笑道:“你問他不如來問我,你這個兄長最會裝模作樣了,面兒上一副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的樣兒,腹中所藏的奸詐陰毒的計策,還不知道有多少呢。”說著扯了一下自己身上幹幹涸了血跡的中衣,有些虛弱的瞇著眼睛意有所指的道:“我現在這幅模樣都是拜你這個朗月清風的兄長所致。要不是他惡毒的關了我這麽多天,我怎麽可能會落到這般田地!”

“這一切都不過是你咎由自取,你持身不正,惡事做盡,我為什麽不能狠辣惡毒的對待你。”陳陵把陳懾攬在自己的懷裏,安撫的拍了兩下他的背。

陳懾見兄長還願意把他抱在懷裏,心中的惶恐才消散些許,聽見王寧安還在這裏不死心的顛倒黑白,紅口白牙的就要把因果顛倒,忍不住轉過頭來怒火盈眸的冷聲道:“兄長說的極是,你這樣的人就算是死八百次也難消我心頭之恨!你現在還能好好的站在我們面前大放厥詞,應該感恩兄長未曾把你扒皮抽筋的大恩大德!”

王寧安覷著陳陵即便一臉森然的樣子,也似是高潔若不染汙濁塵埃的君子蘭,心中的嫉妒幾乎就要拱出來了。這份嫉妒在他看見這個孩子的那一瞬間就已經開始,一點一點的累積到現在這樣讓人面目全非的地步。他搖搖晃晃站起身,手上鎖死的鐵鏈敲擊在脆弱蒼白的腿上,不必看都知道一定是起了一個莫大的青印。

“感恩戴德!?我為什麽要對你感恩戴德,就因為你武功高強,是第一高手的弟子嗎?”王寧安扯著嘴角,模樣頗有些瘋狂的使勁拍了兩下自己的胸膛,“我也是天之驕子,只不過是因為運氣比你差了一點兒罷了,沒有一個好出生,所以才要處處仰仗你的鼻息嗎!我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人人都說是因為你的緣故,哈……那群眼睛瞎了的老東西,有眼不識金鑲玉。還有那個狗皇帝,也不過是因為出身在世家之中,所以才有幸能得到這個至尊之位!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想要坐穩這個位子,再早八百年也不可能!還有陳銘,就憑他那副老好人的懶散的樣子,你們陳家能有今天地位?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王寧安目眥欲裂,他苦心經營了這麽多年,把陳家發展到如此地步,誰人不見到他們都是點頭哈腰的小心翼翼。結果這群人卻一直以為是靠著他一個黃毛小兒才有了今天。又是修建什麽狗屁的雁回塔,又是大肆隆重的舉辦及冠禮,這樣大肆聲張,就連皇帝也殷勤備至的送了禮物回來!

這一切的一切怎能不讓他憤怒。

王寧安出生不好,是個獵戶的孩子,他爹對他不好,非打即罵。後來有了後娘,就更是不好。母親也早早的就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乞討為生。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王寧安也是個聰明的,天生就有左右逢源的天賦,再大點兒的時候就哄著不少富貴人家的老爺引他為知己。差點兒就娶了一個舉人家的小姐做妻子。要是真的娶了那個舉人家的小姐,或許後來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他現在應該也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朝堂之上指點江山,不用提心吊膽的始終繃著一根弦,害怕什麽時候他的這一切就會如泡沫一般嘩啦啦的消失無蹤。

後來陰差陽錯之下,他騙了一個夜游宮出來的人。那人是個長相極漂亮的女人,一雙眼睛秋波盈盈,含羞帶怯的看過來的一眼,就把他的心給勾去了。後來他才知道,這女人居然就是夜游宮的宮主。

知道真實身份的那一刻,王寧安是害怕的,但是他放不下那個女人的一顰一笑,像是入了魔一樣的就此丟不開手,心甘情願的領了這樣的隨時都可能會死的差事,到了禹州做了將近二十年的陳大老爺。

一個靠左右逢源,騙人為生的混混搖身一變成了風流瀟灑的高人雅士,這對於王寧安來說,是一個天大的機會。那時候,在他看來,他面前鋪展的是一條如履平地的登天梯,只要他能耐心等待,終於有一天能悄無聲息的取代真正的陳家,變成他送她的最動人的禮物。

只是這一切在看見那個孩子的時候,一切都打破了。

說不出是什麽原因,在看見那個孩子的時候,他突然之間就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危機感。但是不知道是為什麽,所以這份微妙的感覺一直沈澱到了現在,在今天看見陳陵蔑視他的時候,終於找到了癥候。

“你以為你就是什麽來歷正統的天之驕子了麽?”王寧安諷刺一笑,上下掃視一眼端方君子的陳陵,眼中閃過一縷欠打的得意洋洋,“你知道為什麽我會潛入你們府上嗎?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頂替你父親的身份嗎?還有你母親和這偌大的陳府,難道你就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異樣嗎?”

王寧安總算找到了一點能耀武揚威的神氣,低下去的頭也能在陳陵面前高高的揚起來,含著一絲俯視螻蟻的漠視,居高臨下的道:“你根本就不是陳家的孩子,和這個月氏來的賤種一樣,都是不知道身份的野種!如果不是因為劉氏那個不下單的母雞,你這個在乞丐堆裏打滾的野種怎麽可能落戶到陳家,還做了天幕山的弟子,有了如今的風光。說到底,你和我也沒有什麽兩樣。只不過你比我要幸運些,蒙昧之中就得了這樣的運到。”

王寧安靠近陳陵,略帶蠱惑的瞇眼輕聲道:“夜游宮那麽龐大的一個組織,財富權勢和人脈都不缺,為什麽就偏偏的盯上了陳家呢?你一定很想知道吧,你只要跪在地上沖我磕三個響頭,再為我親手穿上鞋履,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你,絕不欺瞞。”

他實在是太想看到他臉上出現的羞辱脆弱的表情了,他煎熬了這麽多年,終於在這一刻明白,當年生出的那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原來就是嫉妒。嫉妒都是一樣的在最骯臟低賤的塵埃中打滾的人,為什麽他就能這樣無憂無慮的享受錦衣玉食,備受呵護。還成了名滿天下的俊傑。

自聽見王寧安說他不是父親真正的孩子的時候,他有一瞬間的慌亂,但是很快的他就安定下來。湛然的目光不起絲毫的波瀾,方才表現出來的那些生動的神情,都歸於冷淡的沈寂。在聽見王寧安這樣無恥下流的要求之後,也並不生氣,伸手擋住扔了手上甜瓜、陰惻惻的想要上去教訓人的王琦。

元清章目光薄涼森寒的看著不知死活的王寧安,這樣的人若是放在尋常,他早就令人拖下去餵魚了。連看他一眼,都覺得臟了自己的眼睛。只是現在他對阿陵還有用處,只能按捺不提。眼角微垂的輕飄飄的對站在一邊當木樁子的彈雲使了一個眼色,等到這個人沒用的時候,拉出去撕成碎片餵魚。

彈雲默默頷首,心裏不住地感慨,藍顏禍水啊~

“我一直以為你不喜歡我,是因為我們不曾相處過的原因,到現在我才發覺自己天真的可憐。像你這樣的目中無人到自負的家夥,你所有的怨天尤人,還有失敗,都只會在別人身上找尋緣由。”陳陵清淺的浮起一個笑容,淡粉的唇漾開一個柔軟的笑紋,目光柔軟的看著趾高氣揚的王寧安。只是這溫柔,在王寧安看來,卻是明晃晃的諷刺,讓他心頭氣血不住翻湧。

“你所說的你為陳家帶來的無上的榮耀,你難道真的以為你現在的地位,都是因為你嗎?”陳陵現在突然想要好好地和這個自視甚高的小人說一說話,他竊取了父親的身份這麽久,還一直恬不知恥的認為如今的榮耀都是因為他的能力。他很想看看,在拆穿他內心所有一切的骯臟,他能露出一個什麽樣的神色。

露臺邊兒上開著的梅花隨著風輕輕地送進來幾片暗香幽浮的花瓣,落在香爐上,被裊裊的熱氣一熏,清淡的香氣便多了幾分清冽的花香。

陳陵氣定神閑的坐在軟墊上,舉止優雅的倒了一杯剛沏好的茶,霎時間激起來的熱騰騰的霧氣,模糊了他的面容,只聽得見一管清泉流水一樣的聲音悠悠的響在露臺上。

“父親是一個真正的隱士高人,他的才學、氣度都是你無法比擬的。父親一生摯愛高山流水,誓要畫盡這世間的錦繡山河。還在弱冠之時,就有朝廷的人千方百計的來尋父親,入閣拜相。若是父親真的想去,哪裏還有你的如今呢。”

等到水霧散去,王寧安才真正的看清楚那張臉,和他記憶當中一模一樣,都是一樣的討厭,讓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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